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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篇 真的寫太好
「不安是最善變的敵人,她甚至會化身成你的朋友,在你脆弱時耳提面命,別忘了過去的悲慘,別快樂於現在的幸福。
不安也是最誠實的鏡子,當你不安時,不需問別人做了什麼,不需回想往事裡哪處傷害了你,你在你的不安中看見自己的狼狽,像呵口氣想把鏡子擦清楚,卻又不敢靠近看。」
關於情感,我們都曾不安過。
我曾酷嗜於不安,亦曾憎恨於不安。
總以為漂泊,但其實那總是自以為是的"先下手為強"。
總以為豁達,但其實那總是擔憂怕自己"後下手遭殃"。
愛人的被愛的單戀的失戀的沒戀的,都該看看這篇。
你會開始,學會跟不安,當好朋友。
人妻日記10/4
關於「不安」
年輕時談戀愛,我幾乎不感覺到任何不安,但我是讓人不安的對象。
二十來歲像匹野馬,自己都栓不住自己,好像偌大世界,還等著我探索,彷彿森林裡的樹木,每一棵我都想留下自己的名字,橫徵暴斂,恣意妄為。
那時的我,說是談戀愛,不如說,愛到喜歡的人就想愛,我不想過去,不問未來,「說愛就愛」「說不愛就不愛」,愛的時候覺得對方是天使,不愛的時候看對方都是束縛。我跑來跑去,有時回頭,戀人像是守護神,每一次都包容我,那些時日裡,我為自己的混亂感到痛苦,一痛苦起來,就又整本砍掉重練,以為是給自己自新的機會,說穿了,老把戲,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,幾乎全部不清楚,要到手了才發現不是,你問我那是什麼,我說不出,我只能說,我不要怎樣怎樣。
我不要原地不動。我不要束縛,我不要被拘束。
第一次感到不安,是遇到了一個比我還「任性的人」,那時我快三十了,對方年長,看來可靠,我們都想,「嗯,也是該安定的時候了」,但事與願違,我都不知道自己安定下來這麼可怕啊,依賴,軟弱,全然迷失自己,我活在童話裡,以為人生就此一帆風順,天塌下來,巨人為我擋著。
我以為我們心有靈犀,恩恩愛愛,後來才知道那只是在床上。
愛自由的人說一聲,「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」,愛面子的人就崩潰了。
後來的日子又拖了一陣,我日日活在恐懼裡,唯恐對方的準備永遠不會好,更恐怕自己失態,恐怕被貼上「黏人精」的標籤,那段日子我活在不安裡,每天練習的就是「分心」。分心啊,能否有一種藥吃了,我能像對方一樣,想起來的時候才愛,離開的時候就自由。
最後,我以另一個人作為浮木,藉此飄向安全之地。
後來的事先不說了,慘慘慘,以浮木為開始的愛情,豈是不安二字可以形容。
又開始了我讓人不安的過程。
不安到底是什麼?假想敵?前女友?新歡舊愛陌生人?是因其紀錄不良?還是自己過去太多?是對人格的懷疑?還是對愛情本質上的困惑?
不安,是懷疑對方會偷吃?還是疑心她正在說謊,是擔心自己終將移情別戀?或者擔心愛情總會走上衰敗?愛情路上晴天霹靂何其多。
或者,那惶惶的不安來自無名之處,比如有人因著雙性戀一詞,對天下男女都感到威脅。比如,你現在愛我,那我老了病了你還會愛我嗎?你老了病了我還會愛你嗎?
不安,是懷疑對方與我不同心?不同步?是因為曾經被劈腿所以懷疑?還是自己曾經劈腿所以懷疑所有人?
不安,是對命運感到不安,對未來感到不安,或者,就是對自己的存在,自己這個人,自己的過往種種,感受到,「我不可能幸福了」
不安這種感受,我一直以為「先下手為強」「後下手遭殃」,所以持續讓人不安到了三十五歲,我遇上一個人,我不忍讓她不安,所以戒除所有讓感到不安的因素,到後來我變成了一個菜姑,自厭厭人,那時不安的人變成了我,她如此年輕好看,我已垂垂老已,我在心中不斷演練,現在下手太晚了,我已經學會不要讓人傷心,那麼終有一天,傷心的人一定是我。
賓果!早就猜到的事,竟也可以令人傷心欲絕。
此後,不安的戲碼終於從可以選擇變成無法選擇,它殺人無形的毒藥深植我心隱密之處,藏得如此之深,以至於我自己都沒有發覺。
我仍時常被不安襲擊,時常都是在夢裡,夢中,早餐人變身為所有曾經辜負傷害欺瞞的Ex,扮演著負心人的角色,我在早上醒來時憤憤說,你為什麼那樣?她苦笑說,「那不是我」。
惡夢停止了,我的心還沒痊癒。
那一日,我的心魔來襲,我尷尬得無法言語,我在她面前痛哭,因為難堪,因為所有我可以想到的其實都是過去的重演,「你看看我,我是那樣的人嗎」她說。
朦朧淚眼望去,我突然看不清楚她是誰了?不安,這什麼東西的東西使我為沒有發生的事傷心欲絕,又為自己的傷心感到難堪不已。
最後,花去冗長時間的爭論,我終於低下頭來,任由淚水漫漶,哀哀地說:「我想,我的傷還沒好,我需要幫助,請幫助我」
不安是最善變的敵人,她甚至會化身成你的朋友,在你脆弱時耳提面命,別忘了過去的悲慘,別快樂於現在的幸福。
不安也是最誠實的鏡子,當你不安時,不需問別人做了什麼,不需回想往事裡哪處傷害了你,你在你的不安中看見自己的狼狽,
像呵口氣想把鏡子擦清楚,卻又不敢靠近看。
不安,活到42歲我可以學到的只有,即使如此不安,即使可能受傷,但我決不要回頭做那個「先下手為強」的人,我絕不讓自己回到「不在乎就不會受傷了啊」的無知狀態,那是懦夫的行為。
我要扛起不安這個包袱,像旅行者扛著他的行李,我還要一日一日學習,偶而拆開來看看,我想我有時會嘲笑自己的傻,有時會怨怪自己的想像力,有時,身邊的人會氣得想把我罵一頓。
但我誠實面對自己,傷害幾次,需要很長的時間化解,何況傷人傷己,落下的病根更深。
「不安」,就像是傷口的記號,唯有時間與自信可以將之弭平,但我們知道的,當你願意面對你的不安,她也就失去了興風作浪的根源,當你不逃避,不閃躲,不美化掩飾,不刻意渲染,你像面對一個舊友,耐心與「不安」相對,日復一日,你慢慢會從一個不安的女孩,變成不安的中年,然後,非常有機會長成有自信的「人」,那時,不安離開你了,你甚至沒有察覺。